宁王世子妃招呼丫鬟们将柳伊送来的点心一一分食。
好在柳伊做的份量不少，水晶麻糬每种口味各备了一打，四款则是四打，共四十八个。金丝肉松饼两打，即二十四个。而今日出席的贵女，也就只有二十来位，因此除去分给众贵女们，宁王世子妃和永安长公主等人也都能一起品尝。
柳伊做的这两款点心，是专门针对宁王妃而择定的。色美而不艳，香浅而弥久，味清而不淡，尝甜而不腻，口感软糯即化，很适合老年人。
但众口难调，更何况这二十来位贵女中，又大多存了心要落一落柳伊的面子。
于是与宁王妃最为亲昵的叶子倩便率先发难，嗤之以鼻道：“姑婆，这水晶麻糬口味太淡了，您真觉得好吃？”言下之意，颇感不屑。
随后一个让柳伊感觉熟悉的声音响起：“纤纤也觉得这金丝肉松饼过于无味。还有，这肉松是怎么制的？吃起来全是渣沫沫。”
柳伊朝那人望去，是个长相艳丽的姑娘。她与永安长公主来到宁王府前时，对方也在，曾过来请过安。不过当时她还真没仔细留意，如今竟想不起对方的身份来。
一个怯生生的娴静女声，就像跟纤纤唱反调般，对方话音刚落，她便犹犹豫豫地说道：“娴儿倒觉得，公子夫人这款金丝肉松饼，实在是好吃极了。”似乎为了验证自己话中之意，她还意难舍地舔了舔嘴唇。
纤纤瞪着娴儿，气不打一处来：“娴儿妹妹！”
柳伊好奇地朝娴儿望去，这位像朵小白花的贵女，清秀淡雅，有一种不胜凉风的羞怯之态。她的容貌，应该是在场所有贵女之中，排在最末的。当然，柳伊不算。
娴儿身旁的另一贵女，容颜出色，端庄秀丽，身材高挑挺拔，举手投足之间落落大方，有种饱受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风范。
只见她瞟了纤纤一眼，温柔附和道：“我尝的这款抹茶点心，外皮有高级绿茶的清香，内里的豆沙馅混了少量蜜糖，爽口甘甜，入口即化，实为佳作。由此可见，公子夫人的厨艺确是出众不凡，比起我在宫中尝过的点心绝不逊色。”
柳伊悄悄朝永安长公主问道：“母亲，这几位是？”
永安长公主听着那些贵女们的评价，一直维持着雍容得体的浅笑，此时听柳伊一问，便不动声色地轻声道：“记得说话的这位，左相的嫡长女，戚芷慧。旁边是她堂妹，戚芷娴，吏部郎中戚锋之女。至于那莫纤纤，不必理会。”
“是。”柳伊乖巧应着，眼神朝戚芷慧等人望去，想不到她是戚九儿的长姐，更想不到的是，李晋元和戚家的关系似乎来往甚密。不，这倒是她疏忽了。李晋元是太子伴读，戚家是皇后的娘家，他们之间走得近，也是极平常之事。
永安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瞟柳伊一眼，目光中的深意，让柳伊猜不透，还道是自己又犯了错。
柳伊不解地眨了眨眼，问道：“母亲，可是孩儿做错了什么？”
“无事。”永安长公主有意瞧她的应变能力，想要提点的话，倒是不急于此时一说。那些敢跟柳伊唱反调的贵女们，还不是看着长辈们态度和蔼，便大着胆子试探。若她顷刻变了脸色，眼前这些人，还不得全部乖乖跪下认错？
宁王妃见众贵女各执一辞，褒贬不一，而永安长公主却是笑而不语，便朝柳伊开玩笑道：“伊丫头，你瞧瞧这场面应如何收拾？老叔婆可是站在你这头的，你可莫教我这张老脸没处放，还得向晚辈认错哦～”
“堂叔婆不老，饮了我的养颜桃花酒，还要返老还童呢。”柳伊口花花地卖了个乖，然后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朝众贵女笑着说道：“多谢称赞我的姐妹们，也多谢批评我的姐妹们。”
众贵女安静下来，瞅着柳伊，或瞧好戏，或好奇，都想听听她如何说。
柳伊不紧不缓地说道：“所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这是众口难调。又有言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可见世物总有两面，而每个人看到的，未必相同。由此可见，这世间无论是何事何物，要让所有人都持同样意见，是不太可能之事。”
顿了顿，柳伊诚挚地说道：“我相信诸位方才所言，无论褒贬，都出自诸位真实的心意。既是真心实意地为我提出意见，我只有感谢。”说罢，她朝众人鞠了一躬。
这倒让众人十分意外，面面相觑，不知她这是闹哪一出。
而永安长公主与宁王妃眼中，倒是添了一分赞赏。所谓的气度，能令一位平凡的女子增色。柳伊虽然貌不出众，但这份胸襟却远高于众贵女。都是相差无几的年纪，可相比之下，柳伊显得成熟多了。
柳伊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这两款点心，主要是为宁王妃祝寿而准备。因此，我以为，好与不好，还得以她老人家的意见为准。不知诸位姐妹，可认同？”
“这……”叶子倩神色一窘，犹不甘心。
戚芷慧倒是微微一笑，道：“公子夫人之意，我认同。这点心本就是献给宁王妃的。”
柳伊朝她回以一笑，随后向众人细细说明了自己的用意。包括这两款点心为何如此做，如何做，对宁王妃有什么好处，如此等等，诸多考虑，她都一一和盘托出。
众人方才只顾着品尝，就连宁王妃与永安长公主等人，也不曾想其中有何用意。如今听柳伊一说，再回味一下方才用过的点心，不禁为她的体贴用心，而感到由衷的佩服。
纵观今日柳伊的贺礼，都是心意拳拳之作，无一不蕴含着浓浓的关怀与满满的真心。相比之下，其它人的贺礼，却重在展示自己的才艺，或是刻意讨老人家欢心，并没有真正地替宁王妃着想。
宁王妃之前对柳伊的诸多赞美之辞，不能说不是出于真心，但多少是顾着永安长公主和李君临的面子。如今她却突然觉得，这丫头还真是很不错。至少，作为相交不多的长辈，她能真心孝敬，而不是虚情假意，也不带其它目的，这便极为难得。
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是老年人，更容易感受到人情的冷暖。柳伊的种种体贴，这不能不让她动容。
“永安，你这儿媳妇，真的不错。”宁王妃感叹地朝永安长公主唏嘘了一句。
永安长公主仔细回忆，随后点点头，嘴角隐含骄傲之笑：“这孩子，向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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