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无月眯了眯眼睛，觉得那只手好像有些眼熟，想凑近些看清楚。
就在这时——
“大夫，大夫在不在？有人受伤了，大夫！”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高声喊叫，打断了她的思绪，眼前画面嘭的一下碎裂成渣。
“达叔你这是怎么了？”
两个陌生人抬着一张简易担架，那担架上躺着的人，守门铁匠认识，是他隔壁的邻居，在王员外府上做工。
大叔脸色发白，指了指他不正常扭曲的小腿，“修补房顶的时候从梯子上掉下来。”
“天呐，这位大叔的伤好重，日后怕是会残吧？”
围观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对着达叔的腿指指点点。
“骨头都看到啦，除非大罗神仙来，肯定治不好。”
“年纪轻轻就瘫了，真可怜。”
“伤成这样，就是不瘫，也得变瘸子。”
“断骨的诊费很高的，我听说，对面顾氏治一个断骨，就要一锭金子呢！”
听着百姓们一声高过一声刺耳的议论，达叔脸色白了又白，他可不能残，他上有老下有小要照顾。顿时心中懊悔不已，他就不应该逞能上房，那屋顶谁修不是修。
如今摔断了腿，他忽然抓住铁匠的手，“铁匠兄弟，你这大夫医术如何？我这腿，真的不能废！”
他其实还想问，这大夫是不是真的可以赊账医治，不过，话到了嘴边，让他给咽了回去。
还是不问了吧，只要能把他的腿保住，他就是砸锅卖铁，给大夫的诊费一分也不会少！
铁匠拍了拍他肩膀安抚，“赢公子是我见过最神的神医，我的老毛病你知道的，赢公子几针就给我治好了。你要相信他，一定能给你把腿接上。”
达叔眼中希冀的光亮了灭，灭了亮。
只是接上腿不行啊，他还要他的腿如之前那般好用，他不想变瘸子。
可是如今，他囊中羞涩，除了能来这家新开的医馆试一试外，整个燕城的郎中，他一个也请不起。
与其在家等着他的腿恶化，不如一试。
就算治不好，应该也治不坏。
“嗯。”
达叔皱着眉狠狠一点头，“铁匠兄弟，我相信你。”
“怎么回事？”
赢无月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老大，这位是达叔，是我的邻居，在王员外家做活，补屋顶的时候摔下来，摔断了腿。”
达叔一看来人竟然还是个少年，心中不仅打鼓。
她能治好我的病吗？
围观百姓有好多人都是慕名前来，之前并未见过赢无月本人，传言中，刻意隐去了赢无月的大名，以赢公子代之，是以，大家与达叔反应相同，都没想到这赢氏医馆的郎中，竟然是个长相如此好看的翩翩少年。
原本不少跃跃欲试，想来医馆尝试一下治病技术的百姓，打了退堂鼓。
看病不比做别的，资历非常重要。
郎中在大家心目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就该是个花白着头发，留着一缕山羊胡垂垂老矣的老头儿。
这少年一看毛都没长齐，治病，怕是会把人给治死吧。
不敢给他治。
赢无月没有理会周遭打量的视线，大步跨出门槛，上前检查达叔的伤势。
这时，一位长得虎头虎脑的少年，从医馆里快步走出，手里端着个托盘。
正是刚才人群中，为赢无月说话那大婶的儿子，医馆的账房先生。
“赢公子，我这里有剪刀，碘酒，棉花和纱布还有针包。”
赢无月撇他一眼，小孩儿看着眼熟。
账房先生嘿嘿一笑，“穆老让我来的，他在后边还要一会儿，让我跟你说一声。”
赢无月心下了然，八成是穆海招来的孩子。
她拿起剪刀，朝着达叔受伤的裤脚走过去。
人群中刷的一下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赢无月的手，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达叔更是紧张得微微颤抖。
就见赢无月上前，将那剪刀的一头戳进他腿伤处裤角的破损处，“刺啦”一声往下一划。
裤角应声划成两半，将那腿伤彻底暴露了出来。
确实有些严重。
膝盖下的小腿胫骨直接从膝盖处滋了出去。
伤成这样，髌骨必定碎了。
人体主要靠髌骨将大小腿连接，髌骨一旦出了问题，哪怕小腿是好的，也站不起来。
“赢郎中，我的腿，还有救吗？”
达叔死死盯着赢无月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睛里看点什么出来。
可惜，赢无月自始至终都是那张清冷脸，半点情绪也看不出。
闻言，赢无月抬眼皮朝他扫过去。
达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让这少年一眼洞穿心思。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
“无碍，治得好。”
说完，赢无月接过账房递过来的针包，一次抽出无数根针，夹在指尖，扎在达叔几处大穴之上。
“可还疼？”
达叔还沉浸在赢无月那一眼的恐惧之中，完全没有感觉到下针的刺痛，猛得被问，他愣了愣。
所有人都看向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我好像没什么感觉了，不疼，可……”他顿了一下，“可我也感受不到我的腿了。”
百姓们顿时哗然，不知赢无月做了什么，竟然让人感受不到自己的腿。
“他是不是废了？”
“你是不是把人给治坏了？”
叽叽喳喳的质问此起彼伏。
达叔吓得冷汗直流。
如今这情况，比他刚才疼得撕心裂肺还要恐怖。
刚才虽然疼，可他好歹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腿。如今，他狠狠在小腿处捏了一把。
完全没有知觉。
掐大腿却是有反应的。
就好像，他的腿被人从膝盖齐齐给切去了。
“铁匠兄弟，你不是说你这位老大医术很好的吗？为什么我被她扎了几针后，腿就没有感觉了，你快让她给我恢复，我要感受到我的腿！”
达叔越说越激动，他的腿是他一家的希望，是顶梁柱，绝不能废，是以神情癫狂，眼睛通红，看得有些恐怖。
赢无月却对眼前这一众质问充耳不闻，此刻的她正在跟账房说话，让他回医馆拿上几样东西来。
因为，她需要给这位达叔做手术。
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道嘲讽的轻嗤。
“治不好就说治不好的话，搞那么多花样，也掩饰不了他的腿还是要废，永远也站不起来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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