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意和林妈妈都往笑声传出的地方望去，只一眼，各自心绪不同。
发出笑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未见，如今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少女的花妞。虽说依旧是半旧不新的一套衣衫，但藕粉的颜色倒衬得她气色红润。
脸上没有了从前的污垢，干净白皙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如今一笑，牙齿也不再斑驳黄迹，而是露出了原本莹白的色泽。看来花妞这些年的变化也很大，不再是当初脏兮兮的疯丫头了。好在如此的变化，对于花妞来说是件幸事。
如果没有张月淑特殊的心思，林妈妈该是为花妞高兴的吧。毓意心头颇不是滋味，或许亦生出难言的愧疚不安。她的余光落在林妈妈怔怔的神情上，像是刺痛了什么，忙不迭收回。
林妈妈别开视线，压抑住心头的感受，冷着面色喝道：“花妞，你又乱跑什么？”
花妞似是习惯了林妈妈的呵斥，毫不在意地轻笑出声，纯善的目光直直地瞥向毓意：“毓意，你回来了。”
“你个臭丫头，竟敢直呼小姐名讳。我看你今天是皮痒了。”林妈妈在毓意这边温声细语的好脾气通通不见，同样由于许多不见升起的柔情也在此刻荡然消失。她挽起袖子，作势真要往花妞的身上打去。一如很多年前的一幕！
“林妈妈，无妨。”毓意阻止了林妈妈的动作，对花妞温和地笑语，“花妞，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认识我。”
花妞闻言，则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毓意，呵呵。你怎么好久不回来，后来都没人跟我玩。”
说着眼神一暗，鼻子一抽，仿佛要哭出声，却在瞬间记起什么，慌慌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懵懵无知地传话：“毓意，有客人来了。大夫人说是很重要的人，让你换身漂漂的衣服去馨花厅！”
毓意瞧着花妞一系列神情的变化，心里暗自吃惊。原来花妞只是好在表面，其实心里依然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些许苦涩沿着心脉流转在全身，她摇摇头，开口追问：“什么人？”
张月淑真是不错，居然派花妞来给她传话。想必在花妞心里，这个被称为大夫人的女人对她不错，所以在提及的时候，双眼会焕发出不同的光彩。
林妈妈将花妞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里，未了换为一声悠长的叹息。她对毓意扯出丝艰难的笑，不复先前的轻松：“大小姐，既然夫人找您。我先带花妞下去了，至于花妞的事，您别操心。”
“妈妈，花妞的事情我会管的。”不去管林妈妈猛地僵直的神色，毓意径自往下说，“妈妈，你待我好，我记在心里。我不会让花妞受委屈，以前我不在杨府管不了，现在我回来了。”
林妈妈很为触动地闪了闪眼睛，却不知要说些什么。良久沉默之后，她低低地叹了声，转身带着花妞离开院子，不多时盛春就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盛春，帮我简单地整理一下。”毓意从宫里出来穿得是件平常的衣裳，既然要出去见客，当然不能随便。可到底来的人是谁，需要她出去相见？况且她回到杨府的时间并不长，难不成还有人听到她回来便上门？
毓意念及此，暗自嗤笑。她自认为凭她的名气，不足以让别的家族上心。要是说杨家里面有人找她，倒还有根据，如今莫名其妙来个人，实在费解。
“小姐不用想太多，不论是谁，见了面就能知道。”盛春簪好头上的碎发，轻言宽慰。
“你从外面回来，可曾听到了什么？”毓意瞄了眼镜中的自己，舒展了眉头迷惑地问出声。
盛春手脚利索地收好梳妆台上的东西，无奈地摇头道：“奴婢只知道是有客人来了，至于来者是谁并不清楚。”
“恩！”听不出情绪起伏的一个字音，拉长了距离。
毓意不再说话，而是等一切妥当后站起身，直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盛春跟在后面，小心地走着，时不时观察下旁边的动静。
还没到馨花厅门口，里面的高谈阔论声已经远远传出，甚至偶尔伴有女子娇羞的笑声，听起来倒是热闹万分。
“杨太傅，您实在太谦虚了。令千金的名号，哪个阳锦城人没听过？”里面的是一道男子似真似假的高笑恭维声，里面所含的意思可真是耐人寻味。
毓意堪堪地停在门口，冷然的笑不及她的眼底。令千金？究竟是哪个千金！看起来，有点儿来者不善。
盛春随着毓意的脚步停下，心里同样开始有了思虑。她偷偷地往里面望了眼，可什么都没有看清。
“呵呵，小女顽劣。若是冲撞了大公子，应是老夫管教不当。”杨太傅略带沧桑的回应在毓意的耳畔响起，拉起了她的不少回忆。
父亲这个字眼，对她来说算不上陌生，但若说亲近亦不算。记忆里的父亲，永远遥远得隔着层纱，让她猜不透纱后面的那座山到底是什么形状。仿佛明明近在眼前，却只需要一个眼神便离得很远。
“毓意，你站在门口做什么，莫不是听人墙角？”没想到表姐苏巧绣今天在杨府，更没料到她此刻的说话这般不客气。一双眼里，生出千种念头，无一不是张露她的心情。
毓意淡淡一笑，从容地抬步走了进去：“我才到，表姐原来在这里啊！”
不去接刚才的话题争辩，在外人面前跟自己家里面的人争执，绝对不是件明智的事情。若不是苏巧绣心里难平，也不会随便当着外人的面，说妹妹不是。
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帘，细细地扫过在座的人。毓意的余光很快停留在了来客身上，望着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庞，她无疑是惊讶的！
这张脸，似笑非笑，与她脑海里心存厌恶的另一张脸有着奇妙的融合。心一咯噔，不好的念头浮现，愈发清晰。
“毓意，还傻站着干嘛？”张月淑笑意盈盈地走上前，使了个眼色给毓意。她转过头，又对斜靠在椅背上的男子解释：“这是小女，不懂事的地方还望公子谅解。”
“无妨，杨小姐果真如舍弟说的那般可爱。”男子侧着头，扬起声调皮笑肉不笑，“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花珉玟。”
花家？毓意终于将两张不同的脸，彻底地融合在一起。
眼前的男子不就是今天那个混蛋的哥哥吗？怪不得同样让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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