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当是谁，原来是西殿下。”
黑雾散去，云端现出数万妖兵。这样大的阵仗，即使是六界混战也不曾见过，好像是打定了决心，要拼死一搏，誓将他们三人诛灭于此。为首的妖手握长鞭，鞭上泛着紫光，妖气甚重。此刻正目光狠戾地望着他们。
“妖皇陛下。”玄嚣终于淡淡地开口，“本尊今日来得匆忙，未来得及与陛下打招呼，还望见谅。”
“不敢。”妖皇冷冷一哼，“本座还当西殿下贵人多忘事，忘了规矩。”
隔着老远，沧笙遥望着云端的妖皇。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却仍觉得这道身影熟悉无比，好像比脑海中清晰的那时苍老了许多。她更觉心酸，似乎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被生生破开，正向里呼呼地灌着冷风。
“不知西殿下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妖皇的遣词仍旧礼貌，可语气让沧笙听起来就好像在骂街：龟孙子找你爷爷我什么事！
玄嚣也不恼怒，依然默默地站在原地，无言中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只这双方二人的气度来看，高低就已然见了分晓。
“陛下。”蓐收突然开口，“我们帝君殿下冒昧擅闯圣地，为的只不过也是拿回一样东西。还请陛下割爱相让。”
他没有说那样东西是什么，可是看场上众人的表情，似乎都意会了。只有沧笙还是一头雾水。
妖皇的脸色更加难看，刚想厉言拒绝，可当他阴鸷狠毒的目光无意间扫到沧笙身上时，情绪却骤然倾覆。
到不怪他现在才注意到她，毕竟身边的二人都非池中物，那股强大得无可匹敌的气场往这一摆，谁还会看得到她？
可是……沧笙微微发愣，是她看错了吗？为什么在妖皇的眼中，她看到了不可置信和……惊喜？
玄嚣意味深长地牵起嘴角，远远望着云端失态的妖皇，似笑非笑。
“如若陛下肯忍痛割爱，那本尊到也不能太显小气，自然也会为妖皇陛下送上一份大礼。”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优雅低沉的声线此刻却像恶魔一样撕磨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大礼？沧笙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蓐收也看向玄嚣，目光中略显吃惊。
云端的妖皇一时无言，陷入了沉思。
“闲话少说，陛下如果无意相让，那本座也只有得罪了。”蓐收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从平地上一跃而起，手腕一抖，空气中的水雾立即汇于一处，凝成一把长枪。枪身晶莹透亮，还隐隐透着些许凌厉的青光。
妖皇也不甘示弱，手一挥，云端的第一批妖军就悉数冲下。
沧笙心中焦急，连忙看向玄嚣，却见一贯情绪不外露的西君玄嚣，此刻却皱起了眉头。
蓐收在空中身形矫健，如鹏鸟一般翱翔上下，躲开了不少攻击，枪无虚发，每一刺都必中要害。眼见着军队死伤惨重，妖皇也不再下令进攻，亲自执鞭迎了上来。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空气中杀伐之气越来越重。青、紫两道光芒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追逐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沧笙心里乱作一团，直觉告诉她，她与妖皇之间关系匪浅，眼下交战这二人，哪个受伤都非她所愿。她克制住自己没有向玄嚣求助，因为她知道，只要玄嚣出手，战况会顷刻间逆转。云头那些妖兵，更是非死即残。
这两个人的能力真是足以毁天灭地！
正急着，就见空中青光躲闪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甚至能看到蓐收的青色的衣角了。也难怪，就算他再神勇，也抵不住先前那些小妖轮番攻击之后，妖皇又亲自上阵，何况他为了带她来这个世界，强制打破天限，经受了一次九天神雷的惩罚，严重的伤势并未痊愈！
太危险了！高手对决，出手便是杀招。沧笙不得不乞求玄嚣的帮忙，可是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玄嚣？
一道仿佛从太阳中分离出来的白金色流光以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进战局，缭绕几周，便擒着一道青影落向地面。尽管身负一人的重量，他落地的姿态仍然极其优雅，足下纤尘未起，稳如泰山。好像刚才他并非从危及生命的险境中救出一条性命，而只是漫不经心的在他家后花园里溜了个弯一样简单。
再看蓐收，已经昏了过去，青衫上一大片血渍，早已分不清伤口在哪。
“西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妖皇脸上暴戾的神色彻底毫不掩饰地显现了出来。
“过奖。”他不轻不重地应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妖皇冷笑连连：“以西殿下此刻的境地来看，还觉得能从本座手下全身而退？”
确实，他此刻不光要照顾到沧笙这个累赘，还要带走蓐收，就算他有逆天之力，也太过强人所难。
“陛下何方拭目以待？”他波澜不惊地反问着，口气桀骜依旧，偌大的天地都不放在眼中。
“本座当然愿意拭目以待。”妖皇哈哈大笑，手中妖鞭一挥，打在空气中一声脆响，“本座也相信，以西殿下五百年前的功力，今日莫说全身而退，就算以一人之力诛灭我妖族都并非难事。不过，西殿下在九峰山一役中被青帝重创，可都痊愈了？本座还望西殿下保重身子，不要逞强才好。”说罢，他的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妖皇陛下如此关心本尊，本尊怎好令陛下失望？”玄嚣的目光略显清冷，口气却仍然无喜无悲，“今日，本尊便只带走一人。”
妖皇嘴角一翘，口气中三分满意：“如此，本座也不多留西殿下了。”他微微一伸手，“请。”
沧笙眼看着玄嚣抱起蓐收，转身欲走，自然也就明白过来，他要留在这里面对生死未卜的险境的人，是她。
“玄嚣……”她开口，声音颤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
玄嚣停下脚步，还是以那一副面对陌生人的表情，语气疏离：“你本是妖，理当留在妖族。”
沧笙闻言，心忽然紧缩成一团。他就这么把她留下，任凭妖皇处置？
明明回到妖族就是自己的目的，可是为什么，以这样的方式被他留下，或者说，被他抛弃，心里会这么的难过？
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转身离去。
他走后，沧笙跌坐在地上。连云端的妖皇什么时候缓缓落到地面，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擦擦你的眼泪。”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方绢帕。
沧笙回过神来，茫然地伸手抹了一把眼角，指尖湿润。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下了眼泪。
再抬头，天边的妖兵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山崖边冷风习习，却已然恢复了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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