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莹搅拌着锅里的药。
唐乐意没话找话地和她聊天，“姥姥，于之野是什么时候开始过来干活儿的？”
黄莹边用木铲搅动，边说道：“说起来，也有半年多了……他娘摔断了胳膊，你姥爷给她接骨的时候，知道他们娘俩过得艰难，哪有钱呀，根本没想跟他要钱。
不过，那孩子是个懂事儿的仁义孩子。
你姥爷跟他说，不用给药钱，也知道他没钱。大概那孩子觉得过意不去，每天过来帮忙干活儿。切药，晒药，干些费力气的活儿，我和你姥爷都上了年纪，搬上搬下的，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听村里人说起过，他原来成绩特别好，已经上了一年多的高中。
唉，被他娘耽误了，小野是个孝顺的孩子。”
姥姥上了年纪，说话就喜欢唠叨，倒是不用唐乐意刻意问。
和她拉着家常，也是说于之野的情况。
黄莹手下停住，告诉唐乐意，“小点儿火。”
她弯腰从火塘里撤出几根木柴，扔进水桶里，随着一声刺啦声响，水中冒出一股烟，看着火熄灭。
唐乐意起身，把马扎递到她的身后，“姥姥你坐下。”
她扶着黄莹坐下去。
抓紧机会，开始步入正题，“姥爷是因为家里的祖训，才不收徒弟，不传外人？”
“你姥爷也没那么死脑筋。”黄莹说起倔强的老伴儿，也有些无奈。
“祖训确实是有的，传男不传女，接骨绝密手法，绝不外传。不过我和你姥爷，一直没有儿子，也就想着把这门秘术，传给你娘了。原本想着替你娘招赘一个女婿，这样也算是传给了自家人，唉，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情况和唐乐意之前猜测的原因差不多。
“姥姥，姥爷真的不喜欢于之野？还是……是想先考验考验他？”
黄莹撩起围裙，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说起来，他干了都这么长时间，我都没看出来，这孩子是想要跟着你姥爷学医，哎，是我粗心了。”
唐乐意想了想，这么说起来，于之野其实早就打准了拜师的主意？
那她要是想要帮他，在这关键时候拉一把，对他才是最有利的助力。
还得从姥姥这里入手。
“姥姥，那姥爷是打算考验他吗？”
黄莹拨弄着火，嘴角含笑地问她，“你是想给他求情？”
“我是觉得姥爷考虑得对。”唐乐意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想要打探姥爷心意，肯定瞒不过老爷子的法眼。
不过她也没想隐瞒。
“如果一定找个能传承的徒弟，首先得要是个可造之材。我看于之野嘛，脑子还挺聪明，肯定能学会。要是找个脑袋瓜子笨的，姥爷教他，还不得着急上火。”
“就算是要教他，也得先考验考验他，至少不能跟我爹一样，学了半天，还是个兽医。”唐乐意算是把捧一个踩一个玩明白了。
她这话要是对着龚照达说，以他老人家爱憎分明的作风，必定拍对了马屁。不过，黄莹听着并不开心。
而是，语重心长的教导她。
“别人能说他，你不能说。以后注意点儿。那毕竟是你爹。”
唐乐意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嘴上说知道了，可她就是打心眼里头看不惯唐劲松。
唐乐意和姥姥熬好药，装入陶罐，放置一夜，明天还要进行下一步熬制。
黄莹喊了于之野一声，让他出来。
又告诉他，把这个陶罐抱进去，放置到屋里木架上。
本来以唐乐意的力气，赶这个活儿，根本不用喊于之野，不过类似这种能在龚照达面前表现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跟他抢了。
龚照达午觉醒了，又洗了手，洗了脸，整个人的精神头也恢复了。
他老人家盯着于之野看了半天，但于之野并没有死缠烂打地求拜师的举动。
唐乐意在一旁看着，都替于之野着急。
大哥，你好歹有点儿表示呀？
虽然老话说，上赶着不是买卖，可这拜师就得上赶着磕头呀。
龚照达喝了一壶茶，都喝了三泡了，于之野也真是沉得住气，依旧手下不停地干活，跟没事儿人一样。
龚照达踱着步子，走到搓制药丸儿的于之野面前。
轻咳一声，语气肃然，问他：“你今天已经打了我的徒弟这个招牌，上手给人接骨，这事情传出去了，外人都会把你当做是我徒弟。这事你心知肚明，你没有拜师，并不算是我的徒弟。”
唐乐意在一旁看得心里偷笑。
这老爷子真够傲娇的。
龚照达就差没直接说明，小子，如今这个情况，你是想要拜师，还是有其他想法呀？
龚照达这哪里是质问他，这分明是给他提醒，就看他是不是机灵，打蛇随棍上，真心诚意想要拜师学医了。
于之野被逼问到此处，才站起身，恭敬地回答道：“我是真心想学医，如果您愿意收我的话，我立即磕头拜师。”
“我不同意！”站在一旁的唐乐意，出声反对。
于之野也把目光转移到她这边，眉心蹙起，有些意外她会这时候出声。
唐乐意掰着手指头，“你和我同岁，如果，你是拜师，那你就要喊我姥爷师父。我姥爷收了你做徒弟，那我平白比你小了一辈儿，还要喊你舅舅？我不同意，这事儿我坚决不同意！”
于之野抿着唇，听了她的话，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
然后，貌似想通了，说道：“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唐乐意一个踉跄后倒，“于之野，你休想！”
她叉着腰，不服气地回道：“我就告诉你，我要是让你拜不成这个师，你就拜不成。你信不？”
唐乐意扭回头，小跑过去捏住龚照达的衣袖，摇晃着撒娇。
“姥爷，你可不能同意收他。我不想比他小一辈儿，更不想喊他舅舅。”
喊他舅舅这个太可耻了，这个没商量！
龚照达嫌弃地瞥了唐乐意一眼，“起开我这儿。这件事没你说话的份儿。”
关于收徒传授接骨术这件事，他心下深思熟虑了许久，但唐乐意在意的这个事情，没在他的考虑之列。
事情似乎是僵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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