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火车疾驰，如巨轮般划破广袤平原上的宁静。
胡一亭起身关了包厢里的灯，小小包厢顿时暗了下来，微微颤抖的车厢中，只有桌下一盏关不掉的壁灯微弱地亮着，以方便乘客夜间穿鞋。
坐在黑暗中，胡一亭望着窗外零星灯火，自嘲地想到“游子归家诉乡愁，之后各自奔前程”。
人不在家时想家，回家后却整日里奔忙，顾不着家，现在要再次离家，刚上路，却重又开始想家了。
叹口气，胡一亭在下铺躺下，很快在火车那摇篮节奏的旋律中睡着了。
胡一亭这番北上，一方面是因为英特尔公司找上门来提出谈判，另一方面眼看着程控交换机项目即将大功告成，自己需要奔赴下一个战场。
相比起飞机，胡一亭更喜欢火车，虽然行程慢点，但对于像自己这样的工作狂来说，卧铺包厢更像是一个强迫休息的小室，一路乏味地睡到目的地，是恢复体力的好办法。
到了北都，王丽丽亲自驾车，把胡一亭从火车站接回了计算所。
“王姐你终于学会开车了。”
王丽丽既兴奋又紧张：“我前天刚考的架照，路上你可别跟我说话，我一分神就开不好了。”
“好，我保证不打搅你。”
到了计算所，车子停稳，胡一亭见王丽丽出了一身热汗，衬衫背脊处全湿透了。
“好家伙，王姐你开个车比工人开机床还累呢。”胡一亭一边说笑，一边下车从后备箱取出行李。
王丽丽如释重负地熄火、拉上手刹，拿出皮包关上车门：“那可不，这一路上我浑身绷的可紧了，脖子都酸死了，脚也快僵掉了。”
两人谈笑着快步走进楼里，胡一亭的宿舍还在，里面东西一点没动，夏老已经让计算所上下把胡一亭默认为内部成员了。
王丽丽给胡一亭打了两瓶开水，胡一亭在宿舍里洗着脸，听王丽丽汇报最近工作。
“游影霸王项目现在已经成了我们重光公司的金娃娃，畅想第二批的30万片已经全部交付，威盛首订的30万片也已钱货两讫，加上惠普和戴尔各订的10万片，我们已经出货80万片！”
“这我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好消息？”
“还有就是美国康柏电脑和IBM公司也向我们分别提出5万片的订单，日本NEC下单2万片，村田制作所下单5000片，新加坡国阳电脑下单3000片，韩国大宇电脑2000片，香港通达电子公司下单2000片。这些单子总共八万两千片。”
这些情况尽管之前在电话里已经听王丽丽提过，但现在再听王丽丽对着笔记本系统地整理一遍，让胡一亭再次感觉精神振奋。
“很好，这说明我们的牌子已经打出去了！”胡一亭擦了把脸说道。
“另外国内也有些公司慕名而来，我们在深圳的分公司这段时间向国内十几家电子厂商零零散散的批发了有三千多片。”
“客户越多越好，只要给钱，不在乎大小，还有呢？”
“日本富士通公司派了代表，要和我们谈判，希望能达成技术合作。”
“怎么说？”
“他们希望获得生产权，在日本本土生产和销售游影霸王，每片给我们提成12美元，这是按照生产数量计算，而不是按照销售数量计算，也就是不管卖不卖的出去，只要生产了就给钱，而且他们保证产品只在日本本土销售。”
“你怎么回的？”
“昨天富士通公司的代表刚到，我暂时没回话，等你来了再说。”
胡一亭道：“我们目前每片利润大约38美元，给12美元太少了，起码要翻一倍，另外除非他们保证产量，一次投片百万，我看才划算。”
王丽丽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再说我也吃不准他们能不能保证产品不外流到国际市场上。我问富士通的代表能不能在合同里加上赔偿金，富士通方面昨天跟我说，需要请示日本母公司，今天我还没接到回复。”
胡一亭道：“日本市场很封闭，外国公司很难进去，他们国内兼容机市场不大，市场主要被富士通、NEC这样的国产品牌机和美国品牌机占据着。回头你跟他们说，如果同意每片24美元的专利，首次投片100万片，外加违约金300万美元，并且我方一旦发现他们有产品外流，拥有随时取消合同的权利。这样我们才能给他们授权。”
“好，我看行！目前我们的产品在国际上属于独一份，处于卖方市场，他们想还价也找不到第二家公司。”王丽丽自信地道。
胡一亭见王丽丽现在越来越有总裁范儿，着实为她高兴：“就算他们现在不答应，等美国品牌机都装上了我们的协处理器进入日本市场，被逼无奈之下，他们最终一定会捏着鼻子答应。”
“嗯，现在你回来了，有你拿主意我就放心了。”
“你拿主意我也放心。”胡一亭笑道。
“那就好。”王丽丽笑道：“另外根据你的意思，公司这段时间又扩招了72人，科信小区这里实在没有办公地点了。海淀上地那边新买的办公楼还在装修，所以我在北邮西边的政法大学招待所租了五百平米的办公地点，年租金60万，水电自理。”
“像这些事情，你和公司的主管们一起商量着拿主意，定下来给我汇报一下就行。”
“海淀那块地皮的建筑规划设计现在已经出来了，交了五万定金，北都建筑设计院给做的，要是定下来，设计费一共22万。”
“明天请设计院的设计人员来公司，我们开会研究一下，争取尽快定下来，立刻找建筑公司开工。现在那栋楼太小了，大片地皮都空着，一定要充分利用起来。”
“最后就是英特尔公司的这次合作谈判了，胡一亭，英特尔公司看起来很有诚意。”
“怎么了？”
“他们给我透了一下报价，说是愿意给一亿美元以上，具体数目还可以正式会议时再谈。”
“哦。”胡一亭心说大款就是大款，这可是英特尔，全球半导体行业的顶级巨人，跺跺脚全世界都要抖三抖的硬茬，给个一亿报价真是不在话下。
“你嫌少？”王丽丽眨着眼问。
“怎么着？你想卖公司？”胡一亭盯着她的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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