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方会找上我，通常只有一个原因——缺经费。”
他的嚣张让人想咬牙。
“很抱歉，在刚才的会议中已选出新任家长委员，今年你并未荣任本班家长委员，所以这学期学校的经费问题，你不用担心。”
有钱人很伟大吗？是不是非得用鼻孔看人，在他们的鼻孔之下，天下人都夹带着一副穷酸相？
“不是为钱，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说不上的熟悉再次袭来，他们之间有过牵系？
“当然有，你的儿子、我的学生，至于钱……你应该找总务组谈，不是我，听说总务组缺几把竹扫把，你想爱心捐献的话，陈主任会很开心。”
“我的儿子、你的学生，他们有什么问题是不能用钱解决的？”
冷嗤一声，他才刚刚用钱解决了一个“问题”，有二十几个人证可以替他出庭作证。
“你习惯用钱解决所有问题？”
“那是最快速、便捷，也最省时省力的方式，而我……”他倾身俯向她，呼吸窘迫感瞬地击向她的喉间，造成她严重缺氧，“我的时间非常非常昂贵。”
他的态度表明，他宁可给她一大笔“捐款”，也不愿在她面前多耗一分钟。
连连退后几步，她喘口大气，拉开距离避开窒息感，直到她不再觉得人身安全受威胁。
“荀先生，你有你的做事态度，我自然不能够干涉，但是请你不要用你的态度来影响致渊、致博，他们是聪明的孩子，很清楚大人世界中的规则。
他们了解，犯了错，老爸出面，拿钱一砸，他们做的坏事就成了恩不是过，所以打人？没关系，有钱嘛！把同学绊倒？没关系，有钱嘛！泼水、关厕所、吓人……统统没关系，因为他们的老爸有钱，钱塞一塞，塞住悠悠众口，反正他们的父亲时间非常非常昂贵，不会对他们的坏行为有一丝丝兴趣。”
“你在指控我不关心他们？”
“不，你非常关心他们，只不过你的时间太昂贵，关心孩子有很多方法，而你，选择一种最‘不浪费’的方式。”
“你认为我投资在他们身上的时间太少？”
“你晓不晓得他们为什么讨厌女生？你知不知道他们生日那天在做什么？你猜不猜得出，当他们想念母亲时，有什么动作？如果你的投资够丰富，你会知道这些答案。”
看着他一脸漠然，她明白她赢了，落井下石她没做过，但她决定在他身上首开先例。
“你和他们共同生活十年，你不知道，因为你的时间太昂贵；我和他们相处不过三个星期，但我知道，因为我的关心比时间昂贵，而我舍得在他们身上投资我最昂贵的关心。”
仰高头，微笑，挺直腰椎，她像个胜利女神，昂首走出教室。
3
育臻的话彻底打击到他了，尔众坐在学生的课桌上，怔怔反省自己。
他真如她所说，在儿子身上花的时间太少，他的关心严重缺乏？
当年，盼盼也曾这样埋怨他，她怨他事业心重，怨他陪伴她的时间太少。
盼盼离开那年，他几次在噩梦中惊醒，梦中，苍白憔悴的盼盼哭着对他说：“为什么你都不肯陪我，你不爱我吗？”他自责、他痛苦、他恨自己，可是再多的悔恨都追不回已逝的光阴……
那些年对他、对盼盼，都是噩梦。
刚起步的事业挫折连连，忙碌让他焦头烂额。
但他好胜、不服输，他允诺过盼盼，要为她建造起一座城堡，让她在里面当个无忧公主，他拼了命，想为她打下一片江山。
哪里知道，她等不及住进城堡，就离开了他的身边。
她走了、离开他了，她再也不要他打下的江山……
现在，他又重复了自己的过错。
原来，他的纵容不是为儿子好，只是一种太忙、贪懒、舍不得花心思的借口；原来，他的溺爱从没深入孩子的心……
他不了解孩子，一如孩子不了解他。
他用钱解决问题，并非保护孩子，而是教导他们不要害怕为恶；他用钱取代身为父亲该给的亲情，他用钱弥补自己的失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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