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李君临便已醒来，依依不舍地在柳伊额间轻轻一吻，准备起榻。刚一起身，背后却伸来一双小手，将他的腰牢牢环住。
李君临身形微顿，敛了眉，转头朝柳伊望去。柳伊眉目闭合，呼吸舒缓，似乎并未醒来。
可是李君临却知道她醒了。
她没说话，他也没有说话。但从她手中传递而来的依恋与不舍，他却感受到了。
李君临目光一柔，真想就此留在她身边，再也不走了。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他的谋划已苦心筹备多年，不能在这时轻言放弃。他的仇，还有她的仇，他也不能不报。
为了两人今后真正幸福安宁的好日子，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哪怕为了完成那些事情，他要暂且瞒她，骗她，离开她。
许多的话，他还不能对她说，所以，他只能沉默。
李君临身形未动，而静静拥在他腰间的那双小手，在片刻之后，仿佛明白他的无奈，体谅他的忙碌与不得不离开，缓缓松开了。
这只是短暂的瞬间，长不过五息。
可在二人的心中，却又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那双小手收了回去，刚刚拥抱过他的那个人，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仍旧闭着双眼，呼吸平缓。似乎刚刚那一幕，不过是她梦中无意识的行为。
李君临却突然觉得对此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她会放手。
好像，哪怕她对他有再多的不舍，最终也能消散。
好像，即便他走了，哪一日不在了，她也能够继续安好地生活。
也许他的爱只能是自私的。
愿意给予她全世界，却不允她在没有他的世界里独活。
“娘子……”
于是李君临低唤一声，又重新躺回她的身边，将她改而紧紧拥在怀里：“还早，再睡会儿。”
柳伊微微眯开眼，目光凝在他的胸前，低沉微哑的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倦意：“……不会耽误事儿吗？”
“不会。”李君临反身将她压在身下，头埋在她肩窝，以极低的音量呢喃细语道：“娘子，不准再丢下我……”
虽然他说得极小声，但柳伊仍旧听清了。
她有些怔忡，也有些莫名，更多的却是说不出来的心疼。
笑了笑，她再度伸手拥着他的腰，低嗔道：“这话该不该由我说？如今可是你每日忙得都快见不着人影了……”
李君临缓缓抬头，凝视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地允诺道：“但为夫永远不会丢下娘子。”
一双璀璨星眸，幽黑深邃，流露的却全是他的决心与痴诚。
柳伊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面色浮起一丝委屈：“临儿，若我不能与你并肩，只能在你的护翼之下苟存，人生又有何意思？”
李君临听出了她隐忍的抱怨。
她不怪他忙碌，却怨他对她隐瞒，哪怕是为了她好。
“娘子，为夫只是想保护你。”无辜地瞥着她，李君临道：“再说，你如今的身子不比以往，不宜费神劳心。”
年幼时的他，无法保护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火焰中消失无踪。那样的事情，他永远也不想再回想，更不愿再经历。
如今娘子好不容易才回到他的身边，他如何能置她于危难之中？
无法想象，若是她再度遇害，他该如何继续活下去？
宁愿她怨他也罢，他只要她在身边好好活着。
“我知道。”柳伊何尝不明白他是想保护她，但她并非温室里的娇花，离开了保护便活不了。况且，即便是温室里的花朵，也只能自己成长绽放。
如果李君临什么事情都不想让她知晓，不愿让她去经历，那么，她跟一个木偶娃娃有什么区别？她的人生，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临儿，身为你的妻子，你让我感觉自己好没用。”柳伊坦诚诉说着自己的苦闷：“我甚至怀疑，对你来言，我究竟算是什么？只是一个小猫小狗一样的宠物吗？”
李君临万万想不到她竟会这样说，是他给她的误会吗？
他毫不犹豫地否认道：“当然不是！”嗔怪地白她一眼，又忍不住在她唇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娘子怎么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你在我心目中，当然是最重要的人。是我此生至爱、唯一的妻子。”
“但我连你每日在做什么都不知晓。问别人，别人不说，问你，你也不说。”柳伊想起昨夜的问话，最后却被他以一场亲热胡混过去了，不禁有些气恼。
“明明最近府里感觉很不对劲，你也忙得过于离谱，可是，偏偏什么也不让我知晓。我觉得自己好像连做人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柳伊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还忍不住伸出手指直戳他的心口：“你就不能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人、正常的妻子来看待，让我明白你在做些什么，让我分享你的喜悦，分担你的烦恼与忧愁吗？”
“我没打算一直瞒你，时机到了，我自会将一切都坦诚告之于你的。”李君临一脸委屈：“娘子，你要相信为夫。”
柳伊翻了个白眼，道：“是，你会将一切都告诉我。但那得等到几时？待所有事情都过去了，都成定局了，才想起来通知我一声吗？”
轻叹一声，她垂下眼帘：“临儿就宁愿让我这样日日猜度担心吗？你可曾想过，万一世事不如你意料，在你未能将一切告之于我前，我不在了，岂不是连个明白鬼都做不成？”
“不会的！”李君临断然否定道：“有我在，娘子一定会好好活着。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你，将你带离我身边！”
柳伊抬眸幽幽地瞥着他，轻声道：“临儿，你是人，不是神。”
有些事情，但是神也无法轻易改变吧？
天意难测。
死过两回的她最是能体会。
她再也不想带着遗憾与牵挂死去。
她希望一切能够在她掌握之中。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让她再也过不去，至少，不要徒留悔恨与懊恼。
“……”李君临不得不承认，任他今日再强大，有些事情，仍旧不由他控制。否则，他又怎么会如此没有安全感，如此害怕失去她？
沉默半晌，李君临方缓缓道：“娘子，相信我。再过些日子，我一定不会再瞒你，好不好？”
至少等京城的危机过去，等太子秦晟珺逆反失败被擒下治罪后，再告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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